掛錶記 温瑞安
#侠道相逢#1243(温派武侠新诗勾沈9)
温派武侠新诗勾沈9小引:
很多温迷和侠友希望我们能发一些我以前的武侠小说以外的作品上来,的确,有的朋友除我武侠小说以外可能比较少接触我其他的作品。这提议已很久也很多次了,但我一直并没有促之进行。在新的一年里，我已62，想想也该整理解一下旧的新诗了，现发一首40年前（1975年）我念中学刚毕业时的诗“掛錶记”，那时仍在马来西亚，或刚到台湾留学时期，这系列的作品也许日后评者所谓的“武侠诗”的始流之一。至于诗內“白衣”这意象，很多评者都牵强附会我是写某某某或谁谁谁，其实可能都不是，“白衣”我在70年时作品已多次出现，那是一个象征，一种投映，一系列文化和感情的情意结。匆匆40年，时光荏苒，岁月欢好，我还是那个“上京不为应考而为求看你倒影的书生”，只不过，不仅带剑，携书和家眷，如今，还带了点银両上路，一笑。
掛錶記 温瑞安
突然生起把自己
從人群裏隔絶的奇想
你，関在—四方小小的屋裏
很少有光亮，很少有聲音
很少有思想
然後静下來，看這逐漸凝結的黑暗
看沒有人的屋裏
有沒有人的訊息
曾過了許多白天許多白天
又過了許多晚上許多晚上
有天你忽然看到你手上的錶
滴滴嗒嗒，細細歌唱
也唱了許多白天許多白天
更唱了許多晚上許多晚上
而在這黑暗中，無聲裏
這夜光錶，依然發出
細弱的光，細弱的微響
走啊走，永不停竭地奔忙
它忙给誰看？
這麽不顧一切的馬不停蹄
就為了你，這麽—個
丢棄時間，放棄人群
在這黑暗中看時光的詩人？
你隨即聽到自己的心跳
樸嗵樸嗵，跳個不停
自己還有—個熱血的心
自己還有—隻熱血的錶
爲自己不停地工作你的
而你卻爲心跳而活着
爲錶動而激動着
你以爲你自己在黑暗中
枯囚自己於隔絶之中
而這—隻錶，標示着人群相同的時間與方向
而這—顆心，跳動着人群相同的次數與輕重
你還與人群
切不斷地聯系着
他們頻頻捶着桌面
你的心聽到
他們急急地發着電報
你的錶收到
何處戰火蔓延，哪兒淪陷了
何人禁言了，何事禁忌了
你的心知道，你的錶知道
終於你發覺錶跳就是心跳
滴滴嗒嗒，砰砰碰碰
似在建設後粉碎
你成人後離開人群
心跳永不停歇，錶跳永不止歇
相同的時間，出現在人間
—如勿勿忙忙的躍動
付出千千萬萬的義務
萬—你的錶針停跳了，那只是
其中一隻
然而全世界的錶仍在跳動
—如全世界的心
萬—有顆停歇了，那只是
其中一顆
萬—停歇了的心是你的心
而停止了的錶是你的錶
就在這黑暗中，這隔絶中
你的聲息就在這世界中
凋落了
你霍然站了起來
感覺到那急速的心跳
加速的錶跳，你在這黑暗中
看到那暗青色的十二個小點
如幽異的星光，而時分秒的軸心
就像細小但能而控制—切的核心，人的腦袋
是怎麼樣的—個微小的生物
與你同活在這黑暗中，如斯長久？
是怎麼樣的—件小小的生物
竟與你的心跳，作同樣的呼息？
這屋裏究竟是錶和你，還是你和錶？
是你控制一切，還是由錶來主宰？
錶跳越來越大聲，清晰而粗重
像彌留的人在重重咳嗽，神秘的喘息
你猛然站起來，驚惶地推開門
陽光撒你—頭—面的睜不開眼來
衆人喧笑，外面熱閙
誰也聽不見你的錶 再有甚麼樣的聲息
稿於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二日修订于二0一四年年底至一五年一月:与网易达成“逆水寒”+〈非独家)刀+剑+箭+龙等小说的端游合作協议，衷心希望志鹏、黄卓、周益、小谢诸子能成大功做好戏。
後記：
我一共寫過“白衣四記”、“頓悟二記”及“水雲六記”。“白衣四記”是“惘然外記”(七三年二月廿日，刋於蕉風月刋。)、“茫然外記”(七三年三月廿一日，刋於主流詩刋。)、“依然外記”(七三年五月廿四日，刊於主流詩刋。)、“恍然外記”(七三年六月十八日，刊於“中外文學”。)，及“外二記”（“從輕愁出發”與“words”）。“頓悟二記”乃“恍惚記”及“髣髴記”，前者完成於一九七五年一月廿一日，後者完成於一九七五年一月廿一日，是同一日兩首詩。另外“水雲六記”是：“掛衣記”(七四年八月廿日)、“掛圖記”(七五年一月十六日)、“掛劍記”(七五年一月廿八日)、“掛鐘記”(七五年四月十九日)、“掛錶記”(七五年六月十二日)、“掛粽記”(七五年六月十四日)，全發表於“龍族”詩刋。是爲記。
一九七五年六月廿一日
来源：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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